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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财税转向国债财税-平稳or剧烈

逻辑与现实经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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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7-13

过去的经济增长非常依赖投资带动的生产,以及出口带动的产能消化,从而完成生产到消费以及原始积累的循环,再投资再生产,这时最典型的特征就是劳动者低需氧,劳动者更多的贡献生产而更少的贡献消费,差额部分由海外市场弥补,只要总的需求能够覆盖产出的提升就可以实现经济大循环,尤其是欧美市场的消费能力,当然欧美市场也就十几亿人,消费潜力增长也是有限的,虽然这两年出口依旧维持较好的势头,增长预期并不乐观,也就对应了产能过剩压力。

回到财税问题,地方的考核往往集中在以经济增速为核心的指标上,经济增长中较快见效的并不是对分配体系要求极高的消费,而且从历史的发展策略来看,内需一般只有外需疲软的时候才会真的关注,对于地方来说,刺激消费见效慢,分配改革阻力大,搞不好前面的人搞了四五年稍微有点效果的时候,绩效也会计入到后来者的身上。这就导致了刺激经济的另外一个方向-投资,见效块,政府支出分配空间大,往往还看的见摸得着,也能在短期内带动就业,扩大政府支出是过去十几年地方最喜欢的刺激方式,比如各类神迹般的景观,土地财政扮演什么角色呢。

1. 房地产上行周期带动的土地财税发展模式

扩大支出的关键在于如何增加财政收入上,一般性公共预算收入和支出相对透明,监管也要相对严格一些,都有预算支出的方向。地方想要在此之外去大规模刺激市场,只能寻找其它财税的替代品,首先自然是土地财税,土地这种集体资产在城镇化中具有巨大的增值空间,土地性质和利用率的改变将带来巨大的溢价,即便要花大量的资金去货币化安置原本的居民,也是足够成为地方的财政收入支柱的,逻辑上想想也挺有意思的,把集体的土地高价卖给集体,以此充当重要的税源。

房地产上行周期成为地方财政收入增加的重要前提,恰好08年之后我国开启了大规模的宽松货币政策周期,结合城镇化过程,房地产以惊人的速度增值,自然带动土地价格的上涨,2007年的广义土地出让金大概在7200亿左右的水平,而之后呈现出巨幅的增加,除了2012年的加息周期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房地产过热,但之后又开启宽松货币政策周期,核心还是经济增长指标是最高优先级的目标,截止2021年顶峰,这个数字达到8.7万亿左右,翻了十倍还不止,成为地方财政的重要支柱,也是刺激经济的关键筹码。

所以读者会发现,我国政府部门在房地产高涨周期的杠杆增长是相对疲软的,除了2008年应对全球金融危机与居民杠杆一起增长之后,到了2014年反而开始下行,这并不是说地方政府的支出降低了,为了刺激经济,每年都是超过GDP增速,呈现两位数以上增长,核心原因就是居民部门吃下了刺激经济的广义税负,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免费的东西,代价自然是居民杠杆的急速攀升,表现为2014年之后居民杠杆更快速的增长反而置换了大幅增加支出的政府杠杆,这种模式的临界点就是从居民加不动杠杆之后,也就是2020年以后。

当然在此期间还有另一个财政来源,那就是城投负债,往往是以地方的集体资产作为抵押去融资,比如城市管道,公共停车区域的经营权等等,只是在房企疯狂扩张和拍地的情况下,这部分贡献被掩盖,并且也是计入到企业负债里面的,只要地方的收入能够覆盖支出和到期偿付的隐性债,这个问题也就并不显著,即便很多地方从2018年就传出隐性债兑付困难的问题,但房地产和土拍大环境的过热掩盖了这些问题,直至房企退潮。

2.土地财税+集体负债的模式

地方削减开支是很难的,一旦居民部门加不动负债,房企先顶上,毕竟房企能够不顾风险的肆意举债扩张,并且没有任何警示,很难说与地方财税的需求没有关系,拐点来源于2020年居民停止负债,但土地拍卖在2020年和2021年依旧创下了历史新高的8.4万亿和8.7万亿。房企又是典型的高杠杆运转,这就为后续一系列的房企暴雷埋下伏笔,本身计划是房企先吃下地方的负债,居民再举债接下房企的负债,完成杠杆的转移,居民部门负债无限责任下玩不起了,在特殊事件和增速放缓下,谁敢不顾风险的去加杠杆,地方债有人兜底,房企债可以躺平,居民不行啊,自己是自己负债的第一责任人,怪居民不接杠杆也是道德底线极低的做法。

所以就出现了这几年普遍的现象,房企不拿地,根据今年前半年的统计数据,百强房企拿地仅仅只有3800亿,较高位的几万亿,那都不是腰斩了,往膝盖以下走了,也不是今年的问题,去年房企也一样没有能力拿地,偿付过去的欠债和房子建设已经捉襟见肘了,2020年和2021年不顾风险拍地创造的压力一定不会小,活着就已经是优等生了。

那么地方会收手吗?自然不会的,就有了现在土拍的两个基本特征:限制底价,但不限制高价,突出一个灵活,对自己有利的是市场化定价,对自己不利的则是政策设置底价,关键是市场连底价都吃不下怎么办?还是要从今年的统计数据来看,央国企和城投平台占到总土拍的78%,用集体的资产融资,买集体的土地,变成地方的财税,左手倒右手,财富未必是集体的,负债往往就是大家的负担,比如国有资产负债极高的情况下,被迫私有化,其实在其违约之前就被抵押出去了,而为了偿债,非税收入这几年可是长期高于税收的平均增速,比如今年1~5月税收收入下降而非税收入逆势增长10%。

土地财税不行了,那就用特色的土地财税+政府债务经济模式来筹集资金,也就是拿集体财富作为抵押,融资借钱的方式从地方手里拍的土地,有没有人买房且不说,地方的财税拿到才是关键。这种模式与传统的国债经济不同,比如中央政府负债,国债具有最高等级的信用,发型和支出都有严格的监管和标准化流程,而地方城投发债成本高,转化地方财税花钱监管薄弱,很难保证效率,但节流困难的情况下,拿集体负债来填坑这就是必然结果。

3. 特色的国债经济

前几年系列文章有一个大趋势的推测,中日美最终处理金融过热之后的选择会殊途同归,也就是增加快速增加政府负债的方式来应对出清周期的市场收缩,在现在看来正在逐渐验证这个趋势,我们可以很清晰的看到,从2019年之后,政府明面杠杆呈现一个急速的拉升,从疫情期间的3%再到经济恢复期的5%。此外还要注意的是,第二部分的土地财税+集体负债的模式并不计入到政府负债里面,而是企业杠杆中,一般把城投债也叫地方隐性债,这就让我国政府部门的实际负债水平在这几年的增速一点都不会小于美国和日本当时的救市所用的幅度,中美日救市基础经济差异再大,但面临债务支撑繁荣之后的应对措施,反而是殊途同归。

要说不同,我国依旧是一个强储蓄经济体,货币供给是足够多的,也恰巧在今年M2余额突破300万亿,就是统计口径的差异,也可以纵向和自己历年的数据比,2007年这个数据也不过40万亿,贷款越多,自然存款越大,我国是不缺货币供给的,缺的是货币的流通。

钱为什么不流通虽然不是本篇的重点,但大致还是可以讨论一些,居民为什么不消费?前提自然是很朴素的回答,就是没钱,但那么多储蓄呢?那就是结构问题了,储蓄多未必意味着大家都有钱,极致货币政策和极致财政政策在任何经济体都会带来财富结构的畸形,穷者愈穷富者愈富。而房地产周期也是如此,占位置越早,越少交税,来的越晚(2022年之前),交的税越多,负债越高。简单理解钱都在极少数人手里,大家的负债是少数人的收益,你猜猜一年大几十万亿的政府开支,传导到普通居民手里的效率能有多高,居民几乎所有的财富都在流动性极弱的房地产里面,只要有一部分人想高位套现,价格就会大幅下跌,也就是这几年的情况,那叫纸上财富。

所以我国的国债经济与日本和美国也有不同,高储蓄+流动不足,解决办法自然也不是央行大幅购入国债增加基础货币投放,而是以政府信用为基石,从市场上筹集资金,简单理解就是现在市场有钱人很多,但缺乏投资渠道,政府承诺以一定的利息,把这些钱借出来,从而增加财政支出来缓解经济收缩的压力,这也是最近几年特殊国债和超长期国债密集推出的重要原因,20年,30年,50年,一年两次结息,票面利率也就只有2~3%。

即便国债的供给端大幅增加,票面利率持续走低,但市场的债市投资意愿极强,根本就抢不到,国债被炒的非常高,有的30年国债一天就能涨超20%,极大的增加了市场的投资投机热情,国债定价涨则收益率下降,我们写文章最多预期下经济进入长期的低增长,根本唱不空,而我国的中大型金融机构是拿真金白银的压未来几十年经济低增长,央行警示过多次依旧无法扭转市场的预期,这也是昨天央行出手在一级市场借入国债,又在二级市场抛售来自己做空国债的重要原因,以公开市场交易的方式来拉高国债收益率,然而市场的预期已经形成,抑制债市投资过热有用,长期还是要看基本盘,也就是经济增速回暖带动的市场收益率上升,这也是未来十几年去杠杆周期要面临的挑战。

**总结起来,**我国过去十几年的发展策略中,地方刺激经济从土地财税支撑,扩大支出的钱主要由居民端过去几十年家庭储蓄和未来几十年的负债支撑,逐渐的居民部门被掏空,消费能力、负债潜力和抗风险能力全部下滑,即便使用了饮鸩止渴的极低首付比例的方式来刺激居民接过负债,潜力就在那里,很难扭转大趋势走向。

居民负债靠不住,逐渐转向土地财税+集体负债的方式来弥补实际土拍下降的压力,也就是拿集体资产作为抵押,再去买地方作为集体资产的土地,以贡献地方的财税,本质是左手借钱右手花的模式,往往很大程度要计入到地方隐性债里面,也出现了现在一面央行和中央协助地方化债,但地方创造债务的速度远高于化债的速度,填一个坑同时又多出了几个坑,负债最后还是所有人的负担。

逐渐的,从成本和收益角度来看,与其让地方不顾风险的负债,逐渐转向成本更低,监管更加透明的国债经济,既未来十几年的去杠杆周期带来的市场收缩压力,由中央政府负债来弥补,逆周期调控总要有人吃下代价,居民企业已经负债累累,而居民中的先富起来的群体则拥有巨大的财富积累,且同样缺乏投资渠道。这就给非央行购入国债,而是盘活存量市场货币的国债经济提供了操作空间,以国家信用为基础承诺一定的利息,把存量的货币借出来投向市场以应对经济收缩。至于效果,完全取决于钱花在哪里,刺激效果大致等于支出体量乘以效率,是继续做短期但低效的投资,还是协助居民去杠杆,决定了能否在去杠杆周期转出经济的收缩风险。长篇更新不易,支持是原创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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