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恩斯主义盛行之后,大政府强而有力干预经济已经成为全球经济的基本特征,一般表现在削峰填谷以降低经济周期的震荡幅度,伴随着科技的发展,生产力提升,进入下一个增长周期。理想很丰满,但实际的经济体表现中,两个核心问题无法保证:
一个是信息的全知全能性,凯恩斯主义需要政府对经济热和冷有非常准确的判断,从而制定相应的干预政策,但事实上,政府的误判广泛的发生,比如凯恩斯主义几乎被神化的上世纪70年代,美国的菲利普斯曲线失效了,当时的政府认为经济不好是凯恩斯主义不够强力,就好比用汽油救火,火扑不灭的原因是汽油不够。第二个误判则是小看了极致凯恩斯主义下,金融体系创造的风险远大于预期,比如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政客、经济学家以及市场,鲜有人认为这种危机会像后来现实发生的那样席卷全球。
第二个则是假设政府部门运作和货币传导体系都是理想主义者,大政府往往都会面临效率的问题,也就是政府举债到底用在哪里,是既得利益者分红,还是真的能用在刺激经济回暖上面,效率的不同,带来的问题和积累的矛盾往往也不同。凯恩斯主义深的政客们的喜爱,其中重要的一点就是刺激经济的政绩和分利是现在的,而代价则是未来才会面临的问题,这种代价甚至可以在几十年后展现,名也得利也得,但却给经济埋下了巨大的隐患,所谓的始作俑者,比如资产泡沫,政府债务,货币政策失效、甚至还有恶性通胀等等,说不定后人还在追忆依靠兴奋剂支撑的这段历史呢,比如日本很多人总是希望回到泡沫经济时代。
这两个要求在现实和利益面前不堪一击,而这种收益现在分配,代价推给未来的干预工具大量、长期使用,让我们逐步可以看到凯恩斯自己当时无法看到的长期影响。所谓的长期来看,他们都死了,我们活着见证了这种工具在政客手里直至把经济的选择提前透支干净的诸多经济体,而极致凯恩斯主义后期的经济体中。有两个非常具有代表性的经济体,一个是发展中国家的阿根廷,另一个已经是发达国家的日本,虽然两者经济基础差异极大,但都已经深陷极致凯恩斯主义长期的进退维谷。文章约4000字
长经济周期中的进退维谷样本中,本篇重点讨论债务不耐受的阿根廷。
近期阿根廷的经济“奇观”可谓是层出不穷,200%以上的通胀,汇率指数级别崩溃,政府银行信用崩溃。又出了狂人执政者,解散政府诸多机构,全面美元化等等崩溃疗法,大家关注重点基本在于崩溃疗法会不会有效。但其实很少有人问,**为什么经济会到了这一步?**在新政府上台之前,阿根廷的汇率和通胀已经开始失控了,不管是通胀还是汇率,所以想要深入的了解阿根廷的经济,不可能绕过历史发展轨迹。稍微花点时间看看阿根廷从上世纪80年代至今的发展轨迹,会发现一个词与阿根廷经济长期捆绑:债务不耐受,这个经济体长期处于对内对外的违约中,很多人说阿根廷人不知道什么是更差的情况,历史上发生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仅1980年~2001年,阿根廷对外违约2次,对内违约3次,1989年阿根廷银行的不良资产占总资产的27%,占国有银行资产的37%,毫无疑问的金融体系危机。连续的债务违约,同年出现了**3079%**的通货膨胀率,不是只有资产价格崩溃是危机,恶性通胀本身也是危机的一种。另一个标志性事件就是2001年,阿根廷政府对其1400亿美元的外债违约,让其经济体在国际市场失信,融资渠道迅速收窄,经济体评级恶化,同年,由于公众对政府政策缺乏信心,导致了银行的挤兑,政府为了因对挤兑,又实施取款限制措施,修改定期存款限制以防止流出银行,进一步加剧了市场对于政府的信任危机。
居民纷纷大量换购外汇避险,在1400亿美元的外债违约时,恰好居民持有的海外资产价格在1200~1500亿美元之间,没有外汇储备,融资渠道收紧,违约也只是时间问题。货币是政府的信用,央行的负债,千万不要有拿本币大通胀来处理债务的心思,这必然导致更严重的代价,连续的违约意味着政府和央行的信用非常脆弱,所谓的信用建立需要长期的经营,而破损只需要一瞬间,且再想建立信任就非常困难。
内债违约损害政府和本币信用,居民不再信任本币的购买力,外债违约损害国际信用,要再想获得融资,必然会面临更多的政治附加条件,比如开放国民经济命脉产业的外资现值,这在一些人看来就是变卖国家资产的行为么,但你自己连续失信,想继续借钱还有得选吗?债务不耐受总是和政府债务水平密切相关,作为发展中国家的阿根廷,每次违约的时候基本都伴随着政府债务的高企(比如政府负债占GDP的60%),2000年以后这个现象更加显著,自从阿根廷政府2001年债务违约之后,政府债务一路涨到2004年的116.8%,一个产业基础薄弱的经济体政府债务根本无法承担如此规模的债务和其利息,非常依靠对央行借新还旧征收铸币税来维系,且全球的恶性通胀根源,基本都是政府无下限的征收铸币税。
这种情况下有没有可能有人力挽狂澜,阿根廷应该值得庆幸的是还真有政治家产生,让其经济在诸多不利因素下稳定发展了十年左右,就是内斯托尔·卡洛斯·基什内尔夫妇二人,2003年当选阿根廷总统,2007年身患重病退出,于2010年逝世,其妻子于2007年当选总统,延续了其政治主张:稳健财税,对政府举债刺激经济甚至都不能用谨慎来形容,异常严厉,且非常注重富人阶层的追逃税。稳健的金融政策,以通胀为核心指标而非政府的赤字要求,这本身是现代金融体系下央行的最核心职能,通胀都控不住,谈什么其他责任。重塑市场秩序和政府信用,解冻银行存款以恢复信心,促进银行体系改革,启动与国际金融机构的谈判,试图重塑阿根廷的国际信用。积极推动出口,刺激内需,两架马车除了政府投资之外,加速了经济的复苏。
事实证明,不依靠极致凯恩斯主义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经济依旧可以稳定发展,阿根廷迎来了久违的稳健发展,虽然其增长几乎在0附近徘徊,但足够稳健持久。尤其是财政赤字上的改善,阿根廷政府杠杆从2004年顶峰时的116.8%,到了2012年低点时仅仅只有33.9%,你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曾经政府连利息都付不起的经济体,在十年不到的时间,把政府杠杆下降80%压倒一般发展中国家的水平,这两任政府也是近几十年唯一两任通胀和汇率都相对稳定的时期,居民不太担心自己手里的钱快速变毛,信用得以短期内建立。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了,不使用极致凯恩斯主义,即不扩张财政,不扩张货币,既得利益者如何更快速的分配国民的财富呢?
随着政治周期的更替,总是有人按耐不住要伸出对国家财富的掠夺,2016年以后,阿根廷经济又陷入了过去的怪圈,政府开启疯狂的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有多夸张呢?经过十几年的政府去杠杆,在2012把杠杆降到40%以下,并且延续到2015~2016年,然而之后短短五年到了2021年,政府杠杆就又一次超过了100%。稳健的财政和稳健的金融几乎完全被抛弃,极致凯恩斯主义政策开启的同一时间,cpi开始迅速攀升,通胀就再也没有下到过20%了,到了2017年末就到了25%,之后更是不断的膨胀50%,100%,200%,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这还没完,对外的本币大幅度贬值,2014年美元兑阿根廷比索还有4块钱,而到了2023年新政府交替之时,就已经突破350,黑市价格更是超过1000。对内的货币大幅贬值稀释居民的财富,央行更多充当政府征收铸币税的工具,对外汇率迅速崩溃,有能力的人迅速冲击外汇市场,进一步加剧了外汇储备的压力,魔咒又一次降临到阿根廷人身上。
根据历史的经验来看,内债,外债,通胀,汇率都是强相关的,除了发展的问题,跟多时候和政府选择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相关,通胀无论何时何地都是一种货币现象,基本流程为,政府为了短期经济放开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政府大量举债,货币大幅供应,政府债务违约压力又会进一步开启财政赤字货币化征收铸币税,稀释货币购买力,居民为了避险纷纷抛弃自己手里的本币,要么换成商品,要么冲击外汇,外汇储备不足以偿还外债,引发外债违约,经济本身就是一个整体。
这就是阿根廷经济的进退维谷,继续靠着赤字货币化来维系?汇率和通胀已经崩溃,还是会继续崩溃下去,很多人天真的认为不动问题就会停在原地等着而不会恶化,历史案例证明通胀很少自发停下来纸质崩溃。崩溃疗法硬着陆加速市场出清?但现在的改革更多的是崩溃而疗法还很遥远,这就是凯恩斯主义所谓的长期问题,不顾风险的使用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本身阿根廷政府腐败程度就排在世界的中后部,这些钱到底是去了居民还是少数人掏空了经济还两说呢。更有意思的是,凯恩斯主义真的做到了收益提前分配和代价的滞后发生,这些早期通过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掠夺国民财富的既得利益者甚至连骂名都不用承担,现在的人们只会关注现在的崩溃疗法,而基本不会深究为什么经济会走到进退维谷的地步。
阿根廷是一个非常好研究极致凯恩斯主义的经济体,其连续性违约属于政府和央行信用最差的一批,风吹草动就会引发信用挤兑,所以其从2016年开始放开政府负债和央行放水的口子,短短几年就玩崩了。除了政府连续违约以外,还有其经济结构的问题,制造业占比低,抗风险能力差,外循环弱,贸易顺差是外汇储备和偿还国际债务的重要途径,长期的索取而无法形成供给,贸易赤字结合财政赤字对于发展中国家更是无解的问题,使用极致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做短期经济和分配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代价的存在,只是在名(短期指标)和利(分配国民财富)下,谁又能做到给未来留一个健康的经济体呢?
债务不耐受,政府连续违约,财政政策使用效率低下腐败滋生,经济结构差,外循环疲软的情况下的阿根廷没能撑过一个回合就崩溃掉了。那么假设有一个,政府信用良好,货币政策财政政策效率高,经济结构好,外循环强势的经济体也玩极致凯恩斯主义呢?长期代价积累到爆发可以有多长?什么情况下风险爆发?恰恰就有这么一个案例,那就是现在货币政策上也逐渐出现进退维谷的日本,加息幅度保汇率几乎杯水车薪,但一点点利率对于畸高的政府债务都是巨大的财政压力,所谓的伤人1分,自损1万的政策,但在通胀抬头和汇率持续走低下,又不得不加息,陷入进退维谷地步,由于篇幅问题,这将在下篇中更新。您的支持是持续更新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