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已经开启,经济的相关的关键词多部门也基本敲定:扩大内需、支持科技创新以及防范风险, 当然另一个词出现频率也非常高,就是提振信心。要说非常新的东西,其实还真没有,很多时候都是把过去十几年的东西反复拿出来,唯一的差异就是现阶段比疫情期间的经济更加强调信心的恢复。现代经济体基本都是集合宏观政策干预+市场经济共同协作,所以预期2024年的经济发展,也应该从市场和政策两方面进行讨论,毕竟我们的经济结构和政策干预市场强度在主要经济体中是独树一帜的,且这种干预覆盖经济活动中的方方面面,政策的选择可以很大程度上影响经济走向。而我国的经济高速发展本身就是市场化改革后腾飞的,只是很多时候市场规律背后是亿万人的决策,不会去揽功劳,但绝对不能忽略市场的力量,尤其是这几年路径依赖的政策刺激逐渐失效时,这只无形的手力量逐渐增加,官方也多次强调要敬畏市场,敬畏风险。文章较长,约4700字,更新晚一天。
1. 2024 市场层面现状
市场层面两头愈发显著的灰犀牛恰好就对应上述中的两个关键词的扩大内需和防风险:
内部消费相对产出不足带来的传统经济下行压力;
信贷过热导致高杠杆之后的现代金融风险;
如果说疫情是不可预期的黑天鹅事件,而两个问题则是始终贯穿近几年经济增速放缓,无非是疫情期间外贸屡创新高,中欧中美关系缓和,靠着过量的贸易逆差吃下通胀,输出商品,疫情三年的贸易顺差分别是,2020年贸易顺差5338亿美元,2021年贸易顺差6764亿美元,2022更是高达8776亿美元,这和房子不一样,房子价格虚高,但我国出口的商品可是实打实的高性价比的可贸易商品,可以想象这几年光顺差出清的产能和吃下的通胀体量之巨大,所以这个阶段内需即便在疫情下大幅压制,但产能过剩问题并不很紧迫。虽然2023年的外贸已经足够强势,以人民币计价前11个月出口216000亿元,同比增长了0.3%,以美元计价进出口总值54100亿美元,同比下降了5.6%,贸易顺差7481.3亿美元,收窄2.7%。
但内需不足问题在经济增速放缓下,只要外需涨的不够快,都会即刻暴露出来,这也是总是把内需不足挂在宣传之中。而内需不足的原因在系列文章已经讨论的非常清晰了,发达国家的居民杠杆,发展中国家的债务利率,间接税隐形税为支柱的综合税负高,福利体系建设相对落后且存在明显的二元结构,导致的结果就是扩大内需和投资刺激经济的循环中缺少了重要的居民收入和福利保障环节,仅靠头和尾也很难形成循环。
第二个问题则是08年全球金融危机的来源,市场过度的信贷投放导致金融市场过热,虽然我国的股市根本没有承担金融市场的能力,但参与度更高的房子也和美国2000年以后的表现一模一样,虽然没有资产货币化和相关的金融工具放大风险,但我们的问题一点都不必美国次贷小。
金融体系原始,银行坐拥垄断地位,且基本没能力辨别市场中企业的潜力和偿还能力,抵押物只认房地产,这就导致了我国的信贷投放大部分都是围绕单一的土地和房地产为锚派发,虽然居民存量按揭贷款大概20~30万亿,占GDP的比重也就20%多,但抵押贷款呢?且大头的企业贷款,抵押物多数时候银行更喜欢土地为锚的贷款,比如房企的贷款,地方平台的贷款等等,以房地产为锚的贷款派生能占到银行贷款的六七成。只要房价持续上涨,这个游戏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因为抵押物总是上涨,银行就不担心偿付能力,然而过热之后必然迎来出清,这时抵押物越单一,房地产下行的风险外溢就越大。金融体系原始、监管水平低下、抵押物单一、特色预售制放大风险、各类投资品的底层构建都是房子,包括近几年动不动就是千亿万亿的暴雷,很大程度都是房地产下行周期的风险外溢,金融体系原始未必就不会创造更大的风险,这是两码事,导致的结果就是疫情冲击叠加房地产下行周期庞氏信贷提前出问题,各种外溢风险才刚刚开始,防范风险自然就成了重中之重。
2024年这两个问题的走向现阶段看来还是清晰的:
外需在加息下会持续收缩,即便我国商品竞争力依旧强力,但这是全球市场需求的问题,预期明年的经济增长更加依赖内部的经济状况,比如投资和消费。外需明年如果能够稳住今年的体量,基本就是极高的表现了,而外需收缩的大趋势下,内需不足的问题就会进一步被放大,且经济运转不是单阶的,一个人少花1块钱就只下降1快的消费,同时也降低了1块的收入,导致其他人因为收入下降而收缩开支,形成自我强化,导致消费不足在2024年并不会更乐观。
内部的债务问题,如果说2020~2022年防范风险是重点领域的金融风险,比如房地产本身,而2023年是房地产强关联的领域金融风险,比如地方债和信托基金,那么2024年就是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更多风险外溢,毕竟以债务支撑的短期繁荣就是这样的,举债的时候花天酒地,猪都能飞起来,市场自发出清的时候,摔得自然更狠。所以仅从市场层面来看,这两头早就出现的灰犀牛还会加速,愈发难以掌控。
好的一方面则是关键词的第三个,支持科技创新,科技创新带动的实体经济永远都是对经济正向贡献的,高速发展至今都是如此,从无到有,从低端到中端,再尝试突击高端市场,循序渐进,比如国产汽车的崛起,逐渐的扭转本国和全球消费者对于国产品牌的低质低价惯性思维,逐渐挤入全球高端市场也是突破中等收入陷阱的唯一途径。但也应该意识到,科技虽然永远是向前的,但历史上经济金融危机总是不断地重复着自己,科技不可能替代分配解决所有发展问题,再好的商品也需要有消费能力才行,最终还是落在内部的财富结构修正上了。
2. 2024政策的选择
市场层面的现状是市场自己的表现,也有自己的走势,而政策则可以在大方向上干预政策走势,且全球几乎都是类似的工具,货币政策+财政政策。货币政策上,降息增加市场的信贷投放,财政政策上政府加杠杆补充市场消费不足下的购买力稳定,所以2024年读者大概率会继续看到两个现象:货币供应与经济增长拉开大概5%左右的差异,政府明面杠杆增加约为5%左右。
当然从2020年,开始,这两个政策刺激经济就没停过,不算新的东西,相对新的东西则是今年更加强调“效”,其实就是效率的效,上篇文章也基本总结了过去几年的刺激效果,货币政策上低效的转化成消费和投资,财政政策上低效转化成直接福利,不改变效率和路径依赖,结果就是两个政策的成本一点都不小,但收益几乎没有。这里也能理解一些人的矛盾,如果说增加直接福利,必然一堆人跳出来反对,而观点基本是成本太大,但却对这种定向放水,定向福利的刺激政策三缄其口,这种路径依赖的刺激,金融风险的放大,政府债务承压,财富结构失衡哪一个不比全民福利的代价大?
从2024年第二天的政策就大概可以推测今年的政策导向,1月2日央行宣布2023年12月净新增PSL3500亿元,这种货币投放方式非常特殊,集合货币政策(宽松货币投放)+财政政策(政府实际负债增加)共同特征的刺激政策,假设未来靠以债养债的方式来维系,那么就是我国版的财政赤字货币化,且花钱方向也比较明确,保障住房、城中村改造以及“平急两用”公共基础设施建设,其实也还是基础设施方面,提高了保障性住房的地位,可以理解为间接福利的一种,而间接福利不可忽略的就是资金的使用效率,当然具体谁受益还得未来观察,3500亿是基础货币,乘数之后预计可以创造1万亿左右的信贷投放,且基本集中在地方政府和地方城投等融资平台,意味着货币投放和政府加杠杆同时发生,期待刺激市场的热度。当然这也只是一个开始,今年的财政政策预计会比去年更强力,市场可没有专家那么圆滑,刺激效果如何,只取决于资金的使用效率和居民获得了多少收入和福利保障,毕竟惯性路径的过去四年,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的刺激效果和投入成本相比,基本是微乎其微的。
消费层面,劳动保护落实和外循环矛盾,我国综合税负高,产业附加值现阶段不高,保护劳动者和增加福利保障,可以促进内循环,但会降低商品的国际竞争力,其实主要还是分配太狠了,综合税负拿去一份,企业资本拿去一份,还得喂饱外资,唯一能切的就是劳动收益。所以相对悲观但又概率极大的预期来看,今年的扩大内需基本不会动劳动保护,意味着劳动者的收入和福利不会改善太多,这种情况下怎么刺激消费?惯性思维大概还是鼓励加杠杆,即靠鼓励银行投放信贷,鼓励居民举债来维系。那么结果大概率是两个,一个是居民根本就不敢借钱,导致信贷继续在以政府部门主导的企业和银行之间空转,看起来信贷投放很多,实际上不会产生太多的扩大内需的刺激效果。第二个是居民假设敢举债(概率很低),居民杠杆进一步攀升,短期可能会有一波消费,然而消费贷等中短期负债很快就会因为月供和利息的增加而吞噬掉居民的现金流,要么违约,要么进一步缩减开支,让消费不足问题进一步恶化,这就是饮鸩止渴。或者说,如果路径依赖不变,2024年无非是2023年扩大内需刺激政策的再现,可能还会因为过去的高负债进一步消耗居民的储蓄而变得比2023年消费更加疲软,扩大内需虽然为政策的关键词,但基本看不到改善的预期。
第二个防范风险根据刺激政策的选择,也可以预测一下,房地产本身已经是风险缠身,就不比多谈了,今年的重点则是各类房地产风险外溢导致的相关产业,预计底层资产为房地产的几乎所有金融资产都会受到影响。而政策的选择来看,如果只是一味的以债养债,包括地方无限制的举债维系,那么未来的债务体量只会更大,更难处理,拿集体利益好不容易填一个坑,又会多出两三个坑出来,所谓的越补窟窿越大,毕竟恒大的案例就在哪里,缓冲期只是给了既得利益者进步一瓜分资产的机会。
这个时候就不要说出清的风险,因为不出清的代价是不断那市场的仅剩不多的筹码去填坑,且未来也大概率无法阻止市场出清,有时候比市场出清更可怕的是不断地拿大众和政府的赤字丢进无底洞,未来复苏来的更慢,历史经验表明,经济周期是非常正常的,也没见谁就能不经历经济下行周期,关键是制造业和实体经济,以及健康的财富结构,总是可以重新走向新的高涨周期,一味的拿未来的潜力去填坑,应该算算收益和成本的账,也是本人系列文章一直尝试探索的谁获得收益,谁又是代价。
第三个是一个长期的工程,以我们几十年的工业化和产业积累,是具备相关的基础的,比如很多产业都已经被证明极具竞争力,然而最大的问题还是投资和消费的循环,再好的商品得有人买,靠着欧美十几亿人在高附加值产业上必然遇到竞争和对抗的问题。内需也是十几亿人,又回到了前两个问题上,高性价比商品只能靠补贴来刺激外循环消耗掉,而内部的投资消费循环因为分配和福利问题被深度压制,只能靠不断地鼓励居民加杠杆来贡献一点消费,这必然无法形成今年反复强调的投资与消费的良性循环。
最后,现在的人都非常聪明,我们习惯让人学会中庸,越是有能力提出和解决问题的人,越是懂得明哲保身,消费相对产能过剩的传统经济危机问题,和金融过度无序扩张后的现代金融风险问题,本就是两头飞奔袭来的灰犀牛,却又是皇帝的新衣,大家也都不会直接点出。而是搞出“扩大内需”“防范风险”,但又不会去深究怎么扩大内需成本最小,效率最高,怎么防范风险可以逐渐的软着陆和完成市场出清,把冲击降到最低。各种“如”学和调和盛行,也无法接受尖锐但又现实的问题描述,大规模的宽松货币和财政政策如果无法保证效率,反而会成为既得利益者分利的工具,进一步给这两头灰犀牛加速加重,代价可从来不会消失而是转嫁。且市场表现来看修复信心光靠喊口号是很难发挥效益了,现在的发展问题一个是要有实事求是的态度来正视问题,第二个也是刺激效果要变,需要务实一点,现在市场虽然会陪着唱喜歌,但看不到真金白银是很难起到提振信心的作用,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提质增效,不排除要有决断的魄力,在成本和收益之间做出取舍,市场力量越发强力,既要又要已经逐渐被证明不可靠也不可维系。您的支持是持续更新的动力,2024关键词应该是投资自己与预留抗风险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