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关于通缩的辩论愈发激烈,官方的描述是cpi低位运行,而按照一般认为的较为合理区间在1~3%,比如欧美高通胀的加息周期往往以2%为调控目标,日本则在过去的三十年多数时候期待把通胀拉高到2%左右,叠加猪肉周期和消费不足共同作用,通胀就和体温一样,没有绝对的高好还是低好,温和通胀2%左右是经济增长较为理想的状态。官方之所以常常避讳,多次公开澄清我国并没有出现通缩,即便事实上今年以来cpi长期维持低位且连续多个月呈现负数,主要原因是通缩一般与经济萧条相关,历史上出现过太多次因为通缩螺旋导致的经济萧条,产能过剩和消费不足是一个自我强化的过程。而在纯信用货币时期,真正意义的通缩往往很少出现,政策总是可以干预市场的货币投放,但从历史表现来看,不当的干预手段甚至带来更严重的经济问题,这就让转出通胀低位运行政策的选择尤为关键。
1.通缩往往是工业国特有的“富贵病”
经济体担忧的通缩,其实并不是谁都可以出现的,历史上也就只有极其强大的工业国才会周期性出现,且往往是在科技大爆发之后,生产力大幅提升,市场投资也往往出现过热,比如最具代表性的美国30年代大萧条,美国食品充足,很多人拥有了自己的房产,甚至还可以拥有出来繁琐家庭劳动的洗衣机等产品,工业品产出巨幅增加,金融市场狂热,然而短短几年,消费不足和产能过剩引发的通缩螺旋摧毁了当初积累的财富,千万规模的失业,人们被迫以乞讨为生,生产充足下出现了大量的饿殍,煤矿工人受冻的原因是买不起煤。
让人们重新审视工业化下的经济规律,供给不足的研究逐渐转向需求不足,核心原因是分配不均下的消费无法支撑工业产出的进一步增长,每当一个人少花几块钱的时候就会多增加一个失业,最终自我强化到约四分之一的工人失去工作。虽然是强大工业国特有的“富贵病”,但损伤巨大,一面物质极大丰富的情况下牛奶倒入河中,另一面千万人温饱问题都无法保障,所以从工业革命至今,科技任何时候对经济增长都是促进作用,让生产力总是呈现快速上涨的状态,但依旧无法解决所有的发展问题,毕竟人性贪婪和既得利益分配的惯性,总是让社会和经济不断重复的陷入危机之中。
2.转出通缩的政策选择
去年的系列文章总结了我国面临的两个经济问题,一个是消费不足下的传统经济问题,另一个是信贷过度扩张之后的现代金融问题,而两个问题已经从去年的预期成为现在的客观现实,为了应对第一个问题,也就是通胀的低位运转,最近有一位张姓的专家建议我国尽快把通胀目标定在6%,从而转出通缩,这是对现状认识不足,同时缺乏基本的货币流转逻辑推导过程的,原因就在于我国不是简单的消费不足问题,还叠加债务扩张周期之后的还债问题。
历史上凯恩斯主义是可以采取宽松的财政政策,到后来的宽松货币政策结合,增加市场的货币供应和政府购买力,从而低效消费不足的影响,从而转出消费不足-就业下降-消费不足的恶性循环。然而历史证明,极致的凯恩斯主义也会失效,如果传导环节出现问题,可能会带来三种更大的问题:
1)滞胀,期待用通胀换就业率和经济增速,当劳动者发现自己的收入赶不上物价指数增长,也就是所谓的货币幻觉破灭,实际工资因为分配问题,毕竟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往往都是间接传导,到普通人手里的钱虽然涨但也是大打折扣,尤其是西方的劳动者往往会索要更高的薪资来覆盖通胀,比如最近几年的英国,导致的结果是通胀根本无法解决任何发展问题,高通胀的同时经济增长停滞,社会矛盾激化。
2)庞氏信贷的货币空转,当市场高杠杆运行时,经济体产生的现金流无法覆盖各个环节的利息,也就是典型的过度信贷之后,市场因为某些资产泡沫的投机转向庞氏,不违约的前提是借更多钱,借更多钱往往需要未来偿付更多,要求投放更多的货币(信贷),杠杆进一步激增,陷入恶性循环,发行多少货币都无法刺激投资和消费。
3)还有一种是极端情况下发生的流动性现金,即便没有以债养债的庞氏信贷吞噬现金流,当经济中的利率水平低到接近于零的程度,此时货币的需求弹性将趋向无限大,传统货币政策失效。由于利率极低,人们更愿意持有货币,中央银行通过增加货币供给量向社会投放的流动性,将转化为储蓄从而凝滞于银行系统内,无法对资金价格造成影响,扩张性货币政策刺激经济投资和消费的目的自然也无法达成。
读者会发现,如果只是采取宽松的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虽然目标是转出通缩,然而市场可能会因为传导问题,走向任何不可预期的方向。所以张的建议和理论过于理想,人为设定6%的目标并不符合现状,即没有意识到我国现状不仅是消费不足,还有极致凯恩斯主义之后的高杠杆问题,比如政府部门的庞氏信贷问题,需要以债养债,房地产风险外溢的金融庞氏信贷问题,居民部门杠杆无以为继的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从20年初就是货币供应增速长期大于名义GDP增速,但依旧无法拉高通胀的原因,不是不想拉起通胀,很大一部分钱去了庞氏信贷的以债养债,即便溢出一部分货币,你怎么保证钱是去了普通人手里而不是离钱更近的既得利益者。最后经济信心不足,金融投资市场混乱,M1和M2拉开差异,大家更愿意把钱存在定期里面锚定风险和收益,虽然利率还不至于太低,但也表现出另类的流动性陷阱特征,18年末广义货币供应已经很高,约180万亿元,而短短几年最新的11月已经突破290万亿,这就是基数问题,不要看和名义GDP多1%的增速,但高基数下可是几万亿的货币和信贷投放差异,千万不要觉得没有宽松货币和宽松财政,只是因为过去的债务太高和货币传导问题,供应再多的货币也无法转化成有效的投资和消费。
3. 如何转出通胀低位运行?
货币or财政,这都只是表象,其实都不是,而更核心的分配问题,好处在于产出极度膨胀的工业国,往往选择更多,原因在于货币可以投放增加,但商品不会从货架上长出来,这也是为什么美国在80年代和最近几年不得在金融风险和加息之间做出选择,甚至不惜以双底衰退的代价来抑制通胀。而商品过剩往往缺的就是分配,让更多劳动者能够消费的起对方生产的商品和提供的劳务。
制造业作为经济的根基而不是任何货币幻觉下的资产泡沫,外循环表现相对稳定,在诸多长期贸易顺差的经济体出现贸易逆差时,我国的进出口依旧是一骑绝尘,即便增长可以忽略不计,在全球需求收缩的大环境下,不下降其实就是成功,但产能出清不可能依赖更多了,你不能寄希望于对外补贴,对内进一步压榨劳动力红利来挤出国际竞争力,科技是一个方向,正如第一部分的讨论一样,科技不可能解决所有经济和社会问题。
所以想要扭转现阶段的通胀低位运行问题,可能需要在以下几个方面做出改变:
1)部分群体要过紧日子
靠透支未来的举债做短期的经济指标和满足既得利益者的分利需求,已经无以为继。庞氏信贷不可能不吞噬现金流,解决方法只有两个,一个是严控增量,严格限制新的投入产出比极低的大项目,精兵简政,剔除冗余的支出环节,债务积累越多,未来解决起来更麻烦,还要面临人口结构畸变的抚养比问题,越往后越难解决,所谓的通过缩减非必要开支来降低未富先老,未富先负的压力。另一个是降低存量,其实非标的投资,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仅靠拿全民的利益和本该增加的福利去填坑根本不够,所以该违约的就得违约,违约才是市场走向健康的必然之路,哪有8%以上保本保息的投资呢?从而甩掉大量的全民负债包袱。
2)降低阶层固化的分配差异
多轨制的分配不均差异过大,导致的结果是多数人负债,少数人获益,收入跟上经济增长的步伐,阶层固化,分蛋糕刀的世袭罔替,结果必然是多数人在分配不均下的消费不足。缓解方向打破二元结构的分配差异,比如裙带网内原本高增长的时候人均拿走的蛋糕是非裙带内的4倍,尽量降低到3倍,2倍甚至到1.5倍,差异越小,吸引力越小,市场的活力越高,阶层固化的经济体往往是没有未来的,积累尾大不掉的改革阻力。年年都谈深水区,什么是深水区,打破阶层固化和传统的分配结构就是深水区。
3)增加直接福利
前两个都可以改善分配结构,但往往不是短期可以做到的,要么是一个长期改良的过程,要么是一个剧烈矛盾爆发才有可能短期解决,这就导致想要软着陆和让通胀回暖,只有一个办法,就是直接福利,不要相信任何环节的传导,就直接按照全民身份证来增加支出。我们之所以政府杠杆加了,货币投放增加了,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长期发力,而市场竟然一点都不反应,明显是效率问题,这也是为什么经济会议反复强调要“提质增效”,现存的分配体系大概很难真的做到增效,反倒是缺钱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增加非税收入和变卖集体资产,同时削减本就不高的居民福利支出。
惯性的刺激政策过程中,成本一个都不会少,比如庞氏信贷,流动性陷阱,以及未来劳动结构失衡下的滞胀风险,政府部门疲于化解债务风险等等。但多数人根本就吃不到红利,反倒是要为这些代价买单,典型的定向放水,如果你反对全民直接福利的方式改善经济现状,理由如果是各类代价,那么相比来说定向放水代价更大,收益更低,更应该反对才对。这也是既得利益者往往很少提现存刺激政策传导机制的原因,而是对一些很表象的经济问题,建议一些看似合理实则进一步放大风险和继续利好既得利益者分利的政策,且很多所谓的专家都发声要政策制定更高的经济增速和通胀目标,全然不提代价是什么,谁来承担代价。包括上文中提到的张姓专家,往往打着为大家好的旗号,延续着不公的分配体系,代价是一点都不比直接福利小,债务全民化,风险社会化,而收益则往往是少数人的。代价之外,期待这种政策转出消费不足的通胀低位运行问题,甚至连效果可能也会出现相悖的情况,怕是走向各种不可控的方向。**长篇创作不易,如果您觉得文章有益,请推荐给更多读者阅读,**感谢您的关注、推荐和支持,将是公众号长期更新的动力!